【琅琊榜/苏靖】惘中人 章十三
第十三章
“水牛！”
谁也不曾想到最先赶到萧景琰身边的会是飞流。
头发上被乱七八糟的插了好些花朵和树叶的少年带着一脸的惊惶冲了过来，一脚将那断成两截的蛇尸踢的远远的，弯下腰，却只慌张的甩了甩双手，不敢去碰软倒在地上的萧景琰。
“蔺晨！水牛！”
他大抵知道有医者在时，是不该随随便便去碰受伤的人的，便只能跺着脚，在那大喊着蔺晨的名字，好叫他来的更快一些，去替萧景琰查看伤处。
“叫什么，我看你心里呀，这水牛都比我重要咯！”
蔺晨话说的随意，脚下步子却并不慢，只是他先绕去看了看那被飞流踢的远远的蛇尸，才复又走到萧景琰的身边，和那已经半蹲着将人揽在怀里的司徒瑜对视了起来。
“我看看伤在哪儿了？”
“请问阁下尊姓大名。”
司徒瑜这会却也没了一贯的温润有礼，既不起身，也没得多少好语气，只是把萧景琰牢牢的护在了怀里，一双眼睛紧盯着蔺晨，显出几分泛着寒芒的警惕来。
“诶你这人长的挺好的，怎么耳朵不大好使？刚刚小飞流不是叫过了，蔺晨，琅琊阁蔺晨，您可满意了？”
蔺晨一看他这副关心则乱的模样便忍不住皱起了眉，眼神斜飞着从萧景琰到司徒瑜的身上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面色越发变得难看了些。
这傻飞流啊，护天护地，怎么就不知道替他的苏哥哥护着头顶，免得遭上什么变色的事情呢！
他干巴巴的想着，一双手却理直气壮伸了出去，要将萧景琰从对方怀里接过来。
“原来是琅琊阁的少阁主，久仰大名。”
却不想司徒瑜听了这话只是微微偏了偏身子，并没有露出更多反应。
仿佛这大名鼎鼎的琅琊阁和这位名声在外的少阁主俱是什么无名之辈似的，反而将他的手硬是隔开了几分，才半是敷衍半是防备的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我说你——”
“七哥还伤着呢，哥哥快替他看看吧。”
蔺晨一句话没说出口，司徒琬却又冒了出来。
小姑娘顶着一张玉白娇艳的面孔从后方挤了过来，硬生生的将蔺晨挤得后退了半步。
她也不往蔺晨那儿看，一双美目紧紧的盯在萧景琰的身上，就差没有亲自动手，去扯他的衣摆了。
“没事，不是剧毒，回去服下几贴药应该就能祛了毒性的。”
司徒瑜也不避讳什么，直接伸手撕开了萧景琰的裤脚，露出了两个泛着乌青的黑色血洞来。
也巧是那黑蛇是咬在小腿肚上，毒素蔓延的不算太快。
他毫不避讳的附身去吸了毒血出来，直到那伤口开始泛出红色的血迹，才又撕了一块司徒琬的帕子裹住的伤口，勉强包扎了起来。
“飞流也别担心，我们先回去再做打算。”
将人完完整整的勾在了怀里，他甚至扭头去安慰了一下一脸急色的跟在旁边转来转去的飞流，才抹了抹嘴边污血，抱起萧景琰站直了身子，径自往外走去。
蔺晨又哪里受过这样的冷待，就连飞流也没有理他，自顾自的跟在了司徒瑜的后头。
只把他气的吹胡子瞪眼睛的半天不是滋味，末了却又不得不愤愤的一甩衣袖，一边在心底将梅长苏狠狠的叨念了一通，一边也快步的跟了上去。
总归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他蔺晨，还做不来半途甩手的事情。
好在萧景琰身上这蛇毒也确实不是什么凶猛的剧毒。
虽说发作的快些，却对身体并没有多大的危害。似乎比起杀人致命，更重要的倒是麻醉了神经，叫人失去反抗之力。
司徒瑜自己亲自照看着替萧景琰上了药，又嘱托着司徒琬去抓药煎水，才终于扭过头，正儿八经的冲着蔺晨打了招呼。
“方才一时心急，多有失礼之处，叫蔺少阁主见笑了。”
他语气里也没把琅琊阁的少阁主当成多大的人物，只是微微扯了扯嘴角，端足了架势。
“但凡大能之人多少有些脾气，这也正常，算不得失礼。”
蔺晨这会过了气头，倒也没多大的拧劲儿，只是对着司徒瑜娴熟的包扎手法和向司徒琬下药方时的精准把握有些好奇，便挑着眉回了一句，算是试探。
“鬼谷医术虽然有些成就，但到底比不得琅琊阁声名在外，怕是叫蔺少阁主见笑了。”
“哪里哪里，原来是鬼谷的公子，难怪如此不拘一格。”
……
两人皮笑肉不笑的来回虚晃着，倒叫一旁的飞流首先看得烦了，大声的哼了一声，竟是起身动手，将他们二人一齐推了出来。
“吵！水牛要休息！”
他这会满心都是自己没有听苏哥哥的话去找了蔺晨而害水牛受伤的自责，心里又是后悔又是担心，对着司徒瑜和蔺晨便越发没有好脸色。
只气鼓鼓的鼓起了腮帮子，将他们牢牢的挡在了外头。
蔺晨只气得指着他翻了两个大大的白眼，无可奈何的被堵在了门口。
司徒瑜倒是轻轻的笑了一声，干脆扭头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
“不知蔺少阁主为何来此？”
“路过！”
这话倒真不是蔺晨说谎。
他虽是收过了梅长苏的信，要替他照看着萧景琰，却也不像梅长苏那般对这太子殿下满满的担忧挂心。
只觉得他好歹是战场厮杀出来的马背皇子，多少阴谋诡计是不曾见过的，无非是对着自己那好友有些过分的信赖了些，才显出几分过度的单纯和固执，哪里又是什么需要千叮呤万嘱咐的蠢人了。
再说身边跟着的萧景睿言豫津还是他亲自排上了公子榜的人，俱是心思活络、心中有度的人物。
倒是这个傻乎乎的飞流空有一身功夫，才更叫人担心一些。
是以蔺晨刚巧路过的时候，才特意传信用梅长苏的名义叫出了飞流，却不想几个时辰的功夫，还真让萧景琰出了事。
“蔺少阁主路过的倒巧，想必也是景睿的朋友吧！”
“怎么鬼谷的公子结交得朋友，我琅琊阁便交不得朋友了？”
“哪里的话，景睿能被少阁主排上公子榜榜眼，想必是极得少阁主青睐的，引以为友亦是正常。”
“我怎么就不能和萧景——睿的师兄萧琰做朋友了。”
蔺晨嘴上一顿，险些将萧景琰的名字也喊了出来，只是话到嘴边转了一转，才堪堪改回了那个实在略胜于无的化名，咬着牙念了出来。
“小七能有蔺少阁主这样的朋友，自然也是福气。”
相形之下，竟是司徒瑜在这场嘴上官司里占了些上风，莫名的显出了几分远近亲疏来。
待司徒琬端着药走进院子时，瞧见的便是这两个俱是一身白的男人一左一右，一站一坐，门神似的守在了门口。
加上中间托着腮蹲坐在台阶上的飞流，俱是一脸的苦大仇深，格外的引人注目。
“你们这是什么脸，不知道的还以为七哥这毒治不好了呢。”
她娇声打趣了一句，又将药碗递给了飞奔而来的飞流，才又转了转眼珠子，冲着司徒瑜问起话来。
“哥哥和蔺少阁主说些什么了，叫人家这样不开心。”
她这话说的娇俏讨巧，又是一脸的温柔乖顺，与过去的模样极为不同，倒叫蔺晨一时有些尴尬。
明明是自己被挤兑了一通，却被说得像是欺负了人似的，莫名就显出了些理亏。
“不过是先前心急，失礼了些，想来蔺少阁主这样风清霁月的人物，是不会多做计较的。”
兄妹两个一唱一和，倒是眼睁睁的说起了瞎话。
只把蔺晨好不容易压下去的一丝愤懑又提了出来，噎了半响，干脆一甩手，便走了出去。
“蔺某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既然萧琰身体无碍，便不多叨扰了！”
“哥哥何必挤兑他呢，琅琊阁的少阁主论起武艺心计都是一等一的人物，有他在这，自然更方便一些。”
看着蔺晨走的远了，司徒琬才收了那一脸的乖顺神情，拉着司徒瑜的袖子皱起了眉心。
“他是那人的挚友，却到底不是小七的朋友。这些事情，还是少些人搅和进来才是。”
司徒瑜这会倒也不复之前的语气，只是转头看了看屋里，瞧着飞流认认真真的守着萧景琰喝药，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白的几近透明的手掌，半响才轻笑了一声，说道：“他也是命苦的，只是有些事情，还得有人去彻彻底底的收了尾才好。”
“哥哥担心什么，七哥……终究是有气运在的。”
“是啊，命数在哪，任是如何挣扎，总是逃不过去。”
他复又挑眉笑了起来，一双黝黑的眸子迎着光，莫名的显出几分鎏金般的光芒。
“豫津和景睿回来了么？”
“还没有，怕是着了道了。”
“我知道了，这事别告诉小七，让他自己查去。”
“哥哥这又是何苦。”
“我苦什么，怕是有别的人要苦了。”
“哥哥的意思是？”
“有些人，该来了！”
他指了指屋外，一只翎羽丰满，品相极佳的鸽子正慢慢的飞了出去。
正是飞流时常挂念的，那琅琊阁里才有的极品信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