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榜/苏靖】惘中人 楔子
楔子
梅长苏已经在这条路上走了很久。
他不知自己从何而来的，亦不知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而他又到底走了多久……
他只知道这条路大抵不是人世间的路。
也不会是一条活人该走的路。
毕竟这世间没有哪一条活人走的路会是这样的萧索和幽暗，到处充斥着无法逃离的死气。
这路的两旁生满了嶙峋的灌木和枝桠，灌木低矮，乔木参天，却都没有一丝树木该有的鲜嫩和绿意，反而黑沉沉的，不见半分生机。
那些黑色的、没有一片树叶的干枯树枝长牙舞爪的向着路面上延伸，像是一张张撑开的网，时刻谋算着要将路上的人抓入黑暗。
阴沁沁的，渗人的很。
然而梅长苏已然是个从黑暗中爬回一次的人了，又哪里还会畏惧这样的黑暗，和这样的路。
他只是微微眯起了眼睛，泛着青紫的唇紧紧抿着，向上勾出一丝带着些遗憾意味的弧度。
这个时候，或许他的死讯，已经和捷报一齐传入京城，传到景琰的手里了罢。
只是不知道这头傻乎乎的倔水牛，这一次又要气多久。
梅长苏笑了笑，却没有丝毫笑意顺着他的嘴角爬进眼里。
“景琰……”
他低下头喃喃的叨念了一句，看着自己垂在衣袖下干瘦苍白的手掌，然后缓缓的蜷起手指，一节一节的将手指从指尖向内蜷起，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紧紧的攥成一团。
“对不起……”
他不知道这句话该说予萧景琰，还是说予自己心底的林殊。
只知道走完了这条路，他或许就是真的，再也见不到那个会瞪圆了一双鹿眼，傻愣愣的护在自己身前的人了。
梅长苏不甘，却无可奈何。
他知道自己该往什么地方走，哪怕他对这条路一无所知，身体也会自发的指引他走向该去的地方。
那几乎是人活于世上的一种本能。
本能的让他只能顺着正确的方向一直往前，不能回头，更不能后退。
但凡他生出一点儿想要后退的心思，那股从身体内部蔓延开来的，几欲将人撕裂的痛苦便让他不能自已的开始抽搐和痉挛。
直到身体倒向它应该前进的方向，回到他应该走下去的那条路。
梅长苏从来都是一个不惧苦痛的人，他能忍的了剔肉焕肤、沉疴痼疾，却到底挨不过身体失去控制后的本能驱使。
更何况他的心中，早已对自己的何去何从有所感知。
他料定这路最终会走向一片开满繁花的平原，红色靡荼，花叶不见；料定那花海之后会有三千弱水，鸿毛不浮，人不可越。
他甚至猜想那河边该有桥，桥下该有妇人。
以及诸多与他一般，从路上走来的人。
这让梅长苏忍不住再次笑了出来，沙哑的笑声从久不发声的喉间传出，带着干涩的苦意。
那笑容拉扯着脸颊上的皮肉，衬着寒潭一样全无笑意的眸子，只让人觉得从心底到口舌，都泛出苦味来。
“景琰……”
梅长苏心愿已了，林殊却从来不曾解开过心中业障。
可终究梅长苏与林殊，也不过是一个人，两个名字罢了。
林殊的忘不了，最终也还是梅长苏的不甘心。
这让他只能笑得越发苦闷，干涩低哑的笑声在一阵咳嗽之后逐渐转低，最终被慢慢的含进嗓子里，变得几不可闻。
不甘心，不放心，不忍心，却都抵不过一个死局，便只能死心。
死心让他只能加快了步伐，顺着这条充满了死气的路小跑了起来。直到他看到黑暗中唯一的出口，看到自己猜测中路口的靡荼花海，忘川河畔，看到零星几个等待上桥过河的人，也看到桥头面露悲悯，平举汤碗的妇人。
“忘川河，奈何桥。”
梅长苏将这六个字碾碎了捣烂了，含在嘴里来来回回的念了几遍，原本就还有些波动与不甘的内心便越发的沉寂和空落了起来。
这本是他早就知道的结局，如今亲眼见了，也无非是一句尘埃落定罢了。
他低头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那双从指尖处就泛着青灰的干瘦苍白的手却似乎再也不是过去的那个模样了。
那手上的皮肤用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的变得饱满莹润，手指劲瘦有力，肌理分明，就像是当年的林殊，那双可挽大弓，能降烈马的手。
梅长苏不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变了模样，只是轻轻的撩起下摆，冲着那座奈何桥走了过去。
走的潇洒坦荡，风度翩翩。
他挺直了背脊，放平了双肩，一手轻撩衣摆，一手虚扶在身前，唯有那些颜色艳丽的彼岸花一路擦过他的衣袖，染上斑斑点点的殷红。
“一世人一世命，喝了汤，忘了心，就什么都过了。”
他听到那个总是带着悲悯神色的妇人压着嗓子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说着这些话，然后伸手从身后那个似乎永远不会舀空的汤盆里舀出一碗浅褐色的茶汤，麻木的递给一个接一个走到她面前的人。
而那些人披着厚重的玄色披风，将面容藏在阴影里，或踟蹰或干脆的接过汤碗，一言不发的饮尽汤水，带着茫然走向对岸。
“一世人一世命，喝了汤，忘了心，就什么都过了。”
“忘了，就真能过了？”
梅长苏听到一个低沉厚重的嗓音从那件千篇一律的披风下传了出来，带着回响似的浑厚音色，瞬间打破了这桥下的静谧和诡异，也瞬间打乱了梅长苏心底的一池死水。
“忘了，还有什么不能过的。”
那妇人抬头看了面前的人一眼，端着汤碗的手向上抬了抬，几乎就要抵到那人面上。
“是啊，忘了，还有什么不能过的。”
那人笑了笑，低沉的嗓音仿佛带着震颤，连带着梅长苏的心也跟着抖了起来。
他看着那人伸手端起了汤碗，修长莹润的手指从那件厚重的披风下探出来，露出一截颜色苍白的细瘦手腕。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
梅长苏只觉得自己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自己的步子，冲着那桥头跑了起来。
他的景琰，他的靖王，他的太子，他一手推上去的未来帝王。
他应该在那座深宫里气他欺瞒，怨他离去，悲他生死，最终却能重新振作，当一个体恤天下的真命天子。
唯独不该在这忘川河畔，奈何桥下，和梅长苏一样，等这一碗孟婆汤饮尽，忘断前事，转世重来
他眼看着那双平素里自己爱极的手接过汤碗，一点点的往唇边移去，而后因为低头的动作从披风里露出了一缕散开的黑发，和半边轮廓深刻的面容。
“萧景琰！停下来，不许喝！”
他几乎是嘶吼着喊出这些话，传出的声音却缥缈无力的只能在自己的耳边回荡。
梅长苏急的双目赤红，一路狂奔，却到底只赶上打掉那人早已抬至唇边的汤碗，和溅落在地上少的可怜的半碗茶汤。
“萧!景!琰!”
他几乎是惊极了，怒极了，也怕极了。
拽着那人手腕就往外拖去。
“走啊！你不该在这。”
惊惧与剧痛在他扯着萧景琰后退的时候同时袭来，而梅长苏最后的意识只能让自己尽力的将手边的那人一直往外推，推的越远越好。
他并不曾知晓，大梁元祐六年冬末，北燕三战不利，大渝折兵六万，蒙挚所部与尚阳军败部合并，整编改名为长林。而那个本该在战场昏迷的梅长苏被蔺晨带回了琅琊山，用百人换血续命却不害一人性命的冒险法子活生生吊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太子勤勉，事必躬亲，却因旧疾复发和心力透支而大病一场，几欲丧命。
那一夜琅琊山上梅长苏大喊着萧景琰的名字惊醒。
东宫里，太子也终于在静妃的泪水中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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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概就是一个会恢复健康的梅长苏要重新追回一个忘记了他们过去感情的靖王的小甜饼故事，没看过原著只看了电视剧，私设如山，欢迎告诉我但是请不要考据哈哈哈。
